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内蒙之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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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你写游记的时候,如果对自己的文字有充分自信,那么记住千万不要配图,任何图都不要。如果文字表达不清楚的,图片更表达不清楚。

路上

2018年3月24日夜,接宋导从内蒙打来的电话,说伊泰有一个小活要做,问我有没有时间。当我听说抠门儿的制片人没参与这个项目,就答应了。虽然没谈到钱多钱少的问题,但静极生动,已经大半年没有出差,很久没有享受在机场和航班上看书的感觉了,另外,也想念内蒙的羊肉和宴席了。

从杭州到鄂尔多斯,一天只有一班直达,但是要17:00多,到哪儿已经是20:00多,就没法跟大家一起吃饭了。所以,我就买了一个从郑州中转的航班,7:20出发,14:30到达,若问为什么要这么长时间,因为这不是同一个航班“经停”,而是压根儿两个不同的航班,中间必须留足过境时间(一般是2小时以上),以免因为前一班延误,影响下一班的乘坐。

我早晨5:00就起床,从家打车去机场,用了40分钟,车费170。路上带了一本圣经和一本《一句顶一万句》,为的是应景。

在郑州停留了4个小时,加上飞行的2小时,终于把《一句》看完了。有一些农民的小机巧、小聪明、小俏皮,也挺接地气,但距离杰作差的还很远。我和子月共同认识的一个过往的朋友,对其推崇有加,更多是出于私人之谊,而不是文学标准吧。

侦察兵海靖

海靖是我们在企业里的铁哥们,此次陪同我们去拍摄考察。

海靖是侦察兵出身,我们经常聊天笑到弯腰。谈起如何在野外辨别方向,他说晴天看太阳,阴天看树桩。年轮密的是南,年轮疏的是北。我说,那要是没有树桩怎么办,难不成要砍树吗?我军侦察兵,神不知鬼不觉,深入敌阵。敌军本来没有发现,忽然听到了锯子声,只见海靖同志,正在那里里锯大树,立即被活捉,突击审讯,海靖宁死不屈,最后,敌人实在憋不住,说:求求你,告诉我,你为什么锯树。海靖想了想,大义凛然地说:我在做树桩,辨方向。

烤全羊

在内蒙,最具有景观效应的美食就是烤全羊。其实,蒙古族牧民,并不喜欢这道菜,因为烤起来,时间长,不入味。他们更喜欢做手把羊肉。可是,如果请客的话,烤全羊就很具有仪式感和表演性了。我们到一个厂子参观拍摄,发现办公室旁的阴影里,正在烤全羊。如此隆重,让我们受宠若惊。一问,才知道想多了,是施工单位工程验收,宴请参观单位,由于要烤4-5个小时,午饭是吃不到了。主人盛情挽留我们晚上留下来吃烤全羊。因为另有拍摄任务,我们不得不跟烤全羊说拜拜,自我宽慰说:烤全羊哪有羊肉串入味。

下矿井

在内蒙,参观了三个煤矿,下了两次井。第一次是在塔拉壕煤矿,由矿长亲自带领我们下井。由于内蒙的煤矿埋藏较浅,不需要传统的直上直下的罐笼,而是修一条辅助巷道,开着经过防爆改装的汽车出入,术语叫做:胶轮化。我们开了30分钟,下降到地层深处300米,到达综采作业面,看到了200多米的综采机。

第二次是在酸刺沟煤矿,这是一座年产将达到1800万吨的大煤矿。到了井下,工人正在检修。我因为拍照太专注,跟大部队脱节落单,一个人在巷道里走了十来分钟。巷道漆黑,除了我头顶的矿灯,没有其他光源。除了急促的脚步声,脚下的水声,还有煤块偶尔掉落的声音,四周阒寂。我内心忐忑,连照片也顾不上拍,向前走着。路过一道紧急避险洞,我知道,再往前走就是风门了。走还是回?正犹豫见,看到正前方,有汽车大灯的亮光。我赶紧挥舞矿灯,车在我身边停下来。我怯生生问:“师傅,能带我吗?”司机说:“就是来接你的。”原来,队长清点人数,发现少了一头,就派司机来接。师傅在车上告诉我:第一,井下可以定位每个人,你在哪里,监控室都可以看到。第二,以后遇到这种掉队的情况,不要一个人瞎跑,呆在原地,会有人来接你。第三,以后煤矿下,都有4G信号了,矿工带上专用的手机,打电话上网都不成问题。经过这次小小的历险,我煤矿和矿工有了感性认识。后来,读报告文学作家张亚明先生写的一篇煤矿救援的特写,对那些黑暗巷道里的矿工的孤独和绝望,有了共情。

行路难

在鄂尔多斯高原上开车,路上有三多:运煤车多,减速带多,收费站多。这三者是密切相连的。近年来,煤炭价格走低,低到小煤窑无利可图,再没人铤而走险去开采。国家限产能,使得煤价今年涨了起来。煤炭经济一回暖,运煤重卡自然增多。而公路上最怕的就是卡车横冲直撞,所以安装了很多减速带,由于是针对大车安的,小车开上去很容易碰到底盘。

至于收费站,更是一个历史产物。当年,内蒙开发的时候,政府没钱,就允许企业主自己修公路,设立收费站。这些年,虽然政府已经富得流油,依然放任这批私有公路收费,此时政府表现得像个绅士,重合同,守信用,不与民营资本家争利。可是,资本的逐利本质,让公路拥有者没有动力维护路面。

我们经过一个收费站,收费窗口低下,就是一个不小的坑,我们的驾驶员只好向前开了一下,收费员的小手,够不到司机的钱,还老大不高兴。气得司机说:“你们先把路修好了,再收费。”内蒙古自治区的自治二字,不是空空佩带,这里有很多土政策,变通措施,为全国其他地方所不及。由于地下丰富的矿藏,使得这里成为资本的乐园,当然也是权力的乐园。

煤的运输

煤是怎么运出去的?内蒙号称遍地乌金,可是把煤运出去可不是一件易事。卡车运输是必不可少的,30吨以上的重卡随处可见,这些车跑起来,那就是一辆辆驶入柏林的苏军坦克。卡车把煤运到煤场,传统方式是用铲车装上火车车皮。而这些铲车的拥有者,都是本地被拆迁的村民,他们购买了这些大型机械,靠山吃山,日常用的电和煤,都是煤炭企业的。这是谁也不敢改变的成例,内蒙特色。

近年来,企业开始技术改造,用大型轮转机和输送带运煤,效率提高了,可是村民的挖机用不上了。村民就不高兴,如何处理地企关系是个考验。

我们参观酸刺沟煤矿,用最先进的自动设备装车皮,火车以时速1公里的速度开着,上面的机械输送口把煤直接装到车皮里,最后再撒上一层抑尘剂,确保煤的粉尘不会散出。而到了港口之后,抑尘剂药水失效,煤再装上轮船,运到全国各地。

国际化大城市:鄂尔多斯

从鄂尔多斯伊金霍洛机场下飞机,一到市区,整个城市都火树银花,异彩流光,高楼大厦都披上了led,幻化出各种各样的图案。

原来联合国治理荒漠化缔约国大会在这里召开。来自一百多个的国家的代表,齐集鄂尔多斯。副总理汪洋主持开幕式,各国部长带队出席。

一个直接的结果就是,上档次的酒店全都定不到,也不让住了。幸亏我们要拍摄的集团,在当地有影响力,才勉强住进了一家酒店,这也是参会代表下榻的酒店。安检十分严格,我们摄影大师带的指甲刀都被检出扣留。

早餐,颇具有万国风貌。有一身正装的金发美女,端着盘子觅食。有非洲来的兄弟,一罐罐饮着可乐。

在炸酱面卤面前,外国友人犯晕了。我看到有人,把黄瓜丝,葱花和一勺哨子面的卤,放进自己的盘子里,唯独没有向厨师要面。

而面对奶茶,以及奶茶周围十来种配料(粟米,馓子,奶皮等等),外宾们研究半天,最后还是放弃,直奔面包蛋糕而去。

这次会议花费不菲。我们采访的伊泰集团,就捐赠了1000万,其他本地的一些大型国企和民企,也差不多捐了这个数。

开大会,花大钱,城市大变样。在我们的航拍镜头下,整个鄂尔多斯,尤其是之前被称为鬼城的康巴什,都成了一片灯的汪洋,led的杂烩。

再也没有人敢说,康巴什是鬼城。这里的房价,虽然曾经跌至三四千,现在又上万了。随着国家去产能的调控,今年煤价上升,部分鄂尔多斯人的日子又好过起来。

接待能力

这次学到一个很重要的词“接待能力”。一个人,一个单位,在内蒙能否混得好,吃得开,关键要看有没有“接待能力”。

有接待能力,朋友遍天下,你如何接待别人,别人如何加倍接待你。无接待能力,自己去想。

我们在鄂尔多斯呆了八天时间,除了一吨午饭,是在我的执意要求下,在外边餐馆吃了一吨稍麦之外,全程都被接待能力覆盖。

接待能力强大到什么程度呢?且不说当地的名吃,内蒙的牛羊肉,光鱼、虾、蟹这些内蒙根本不产、当地人也不爱吃,不会吃的海鲜,就出现了多次。

内蒙人就是这样,举办婚宴,有一道菜是必上的:大闸蟹。问题是当地不少人根本不知道螃蟹怎么吃。一个婚宴上,看到的都是跟这种外星生物撕扯斗争的客人。

我们采访一个绿色矿山,刚一下车,就出来领导和员工迎接。一个员工手里端着一盆黄瓜,一个端着一盆西红柿。领导说,快吃点,这是我们种的,绿色无公害。我们一人拿了一个,吃到嘴里,果然是童年的滋味。还在回味的时候,已经有女员工,拿着一盒餐巾纸,一一递到我们手里。

午饭除了果瓜之外,上的是野生的牛肉。

伊泰集团,回馈社会,建设了几十万亩碳惠林,还给牧民。

牧民们把牛散养在林中,这些牛,平常神牛见首不见尾,只有生了小牛读才带回来。抓牛成了一个专门的职业,需要两三个精壮小伙子,用绳子套住。套一只牛,人工费要500元。你会问,为什么不用麻醉枪?因为麻醉了,肉就不好吃了。

当然,接待能力最具有观赏性和仪式感的体现,就是烤全羊了。

我们去一个下属单位航拍,看到办公大楼旁,停着一辆车,两个蒙古壮汉,正在烤全羊。

我们觉得很不好意思,想不到这么隆重,我们不过是过来拍个纪录片而已。

后来发现是我们想多了,这个烤全羊是留着晚饭,与合作单位一起吃的。况且烤一只全羊要5个小时,我们也等不起。最后我们只好自我解嘲说,这个没有羊肉串入味。

尽管没有烤全羊,我们午餐开始吃到了散养大鹅,炖菜,以及好吃的炖鱼。

这次肯定会吃胖的。但是我知道,坦然接受朋友的盛情款待,也是一种德行。在内蒙,别人诚心诚意招待,一个人这不吃,那不吃,是很失礼的。在蒙古族家里,怎样才能表示礼貌,就是把对方给的羊肉吃掉,而且骨头要啃得很干净。

能跟当地朋友相聚,纵然自己吃喝胖了一点,也是甘心乐意的。大不了回家再减嘛。做人,不能疙疙瘩瘩的,要顺应大局,来,吃了这块野牛肉,干了这一壶!

爱书人小刘

小刘是我春天去内蒙时,听说的一个特别能读书的小伙子。可惜,当时他调到了另一个发运站,我们未能谋面。这次,在我的要求下,我们摄制组特意去了这个发运站。

去之前,小刘就问我要吃什么水果。我说当地的就行。到了他办公室一看,发现他买了各种瓜果李桃,还有当地产的一种小苹果。

在他办公室的书架上,我看到了他最近又啃的一些大部头。他曾经用4个月看完了资治通鉴,又用半年读完了资本论。

小刘因为特别能学习,又特别上进,已经破格提拔为西营子发运站的办公室主任。

他上任第一天,就给自己立下规矩,50天不休假。虽然让他主管办公室工作,他选择到工作现场,用脚步丈量每一寸铁轨,熟悉每一个流程。他的志向是走遍伊泰集团每一个地方,体验每一种生活。

这也是民营企业能够崛起的关键,不拘一格降人才。

小刘,读大学的时候,给自己规定每个月拿出50元买书。刚参加工作,宽裕了,把额度放宽到100元。现在我问他的工资,他告诉了我一个吃惊的数额。

然后我说:“你现在可以每个月拿出1000块钱来买书了。”

他点头称是。他的办公室和宿舍合二为一,加上本站的接待能力,估计日常消费不花什么钱。

那么,就祝福这个小伙子能够继续饱读诗书吧。

我只给他提了一条人生建议,就是人情练达方面,尚需要向前辈们学习。

我这个话主要是针对、在我走的时候、他没给我带上一些水果、说的。

他呵呵地乐着,与我们挥手告别。我挺为小伙子高兴,也为他操心,要知道在内蒙要想更好地生存下去,人情世故始终是第一位的。

一吨稍麦

到了内蒙一定要吃稍麦,但是点的时候,要搞清楚计量。

我们到了一家稍麦馆,十个小伙子,点了1.5斤稍麦。最后都吃撑了,还剩下两笼。

原来在内蒙,一两稍麦,指的是一两干面粉所制作出的稍麦,不算水分和羊肉馅的重量,一两有六个,装一笼屉。一般小伙子再能吃,也超不过2两。

我们点了1.5斤,简直就是一吨的量。不过价格也不便宜,160元一斤。我们那顿花了240元。

虽然在小店吃,当然还是接待我们的好哥们海靖掏钱,招待朋友在外边偶尔吃个小吃、换个花样,也是接待能力的一部分。

喝酒

到内蒙,不喝酒是不可能的,除非你不想待人以诚,或者脑袋被沙漠车撞了,或者你是领导且老婆正在怀二胎。

我们从鄂尔多斯撤退的最后一个晚上,我们喝了一次大酒。这次酒的起源要从今年春天的内蒙之行说起,当时我们的制片人在沙漠中,被东道主的司机小武驾驶的飞起的沙漠车前轮撞到了头,住院一个月,小武在病床前守了一个月。这次制片人康复得很好,又带队来到内蒙,小武一定要请客,并且拉了领导一起来。

小武的领导正准备做二胎的爸爸,而且次日一早就要出差,大家同意他不喝酒。其他人则不同了,东道主除了小武和领导,还有另外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,我方也是四个人,除了制片人和我,还有摄影大师和我们的司机师傅。

摄影大师本来是不多饮的,但是在临来赴宴之前,忽然接到了一个剧组的电话。说摄影和灯光团队不干了,请他来主持大局,重新组建一支团队。他次年兴奋异常,一路上呼兵唤将,电话微信忙个不停。

酒是简易包装的纯粮食酒,1997年出品。这款酒的发现,跟领导有关。他出席宴席,喝了这个酒一斤而没上头,就从库存里买了两件,一件50箱。

这个酒果然口感不错,可能是历经十年,酒精挥发了不少,我喝起来也没觉得有多大劲。于是宾主推杯换盏,喝个不停。

摄影大师人逢喜事精神爽,喝得最猛。内蒙人喝酒是没人面前放一个小酒杯,外加一个酒壶。酒壶大约2两多的容量。喝到群情振奋时,往往就“壶”一个。大师接连壶了两个。

最后一共喝了6-7瓶,酒宴散去,我回到宾馆就睡了。夜里隐隐听到,一些人在说,大师的钱包、手机丢了。

次日一问,果然。大师昨天喝多,回来的路上,睡在林子里。幸亏我们这次去的小伙子们多,把他硬生生抬了回来,可是他的手机找不到了。

要知道,对于一个要主持大局的人,最怕的就是手机关机,微信不回。大师次日踉跄着出门,一上车就躺下睡觉,可是他的大局呢?据说汤唯是这部戏的女主角,这也是大师喝多的原因之一吧。

大家说,上次,大师的老婆来剧组,当场喝多,多到什么程度呢?跪在成吉思汗像前磕头,叫爷爷。可她是满族人,无论如何也不该叫蒙古人爷爷。

这酒果然神奇,第二天醒来,我一点都没事,口不干,舌不燥,可能是无欲无求,不用主持大局的缘故吧。

历时六小时的晚宴

晚宴是伊泰的一位副总请客,内部晚会的事,归他负责,他说,抱着试试看的想法,邀请我们,没想到真的就邀请到了。我因为去年圣诞节宣布过,不再喝酒,但又碍于以前给内蒙朋友留下的能喝酒的印象,就说喝一点啤酒。内蒙的晚宴延续时间都很长。这家饭店叫苏力德,也是附近最好的。在内蒙煤炭经济黄金时期,这里的牛羊肉只有两种:888一盘和999一盘。现在煤炭狂热回落,菜价也务实多了。

一顿饭吃四个小时以上,在内蒙是稀松平常的事。因为内蒙人吃饭不单是为了吃饭,也不是为了谈事,而是抒发感情。我们在吃饭的时候,只听到隔壁传来一阵阵即兴的歌声。在内蒙吃饭不喝酒,喝酒不唱歌,都是不可想象的。

我旁边坐着一位酒仙,他叫语新。他有严重的酒精依赖症,他是我见过的一个极其聪明博学,但是无疑存在缺陷的人。对他的了解,经过几天的相处慢慢加深。

天才酒徒

每一个四五线城市里,都隐藏着几个天才。他们单凭兴趣获取知识,增强自己在琴棋书画方面的修养,虽然没有著书立说,但的确称为某一方面的达人和专家。语新就是这样一个人。

他的围棋是业务六段水平,获得过一次全国团体赛冠军,30多次市级个人冠军。如果不是时间不够,真想跟他请教一盘让子棋。他的书画自成一派,尤其是欣赏能力是一绝。对于古玩,他也非常精通,一上手就可以辨别真假。这么厉害一个人,只有一个毛病,爱喝酒。

他爱喝到什么程度呢?我们中午一起吃饭,他已经喝了7两白酒,为了不让他再喝,把剩下的半瓶带回了房间。为了防止他中午偷喝,我们把剩下半瓶拿到我的房间。想不到,这让他中午急得像鱼缸前的小猫一样,满屋乱转。下午一起参观一个活佛府之前,为了不唐突寺庙,他把车后备箱里半瓶二锅头一饮而尽。

最后一天,我们吃火锅,他喝得已经有些大了,开始讲自己的喝酒往事。

他说,你们听说过:油瓶倒了不扶,这句话吧?我真干过。那一次酒后,回到家,把一桶油给碰到了,油哗哗流了一地,我想,反正油已经流出来了,再扶也没用,就没扶。这个时候,老婆生气了,开始追打我,我就光着脚在屋里跑,脚上沾满了油。当时外面下着雨,我被赶出门。我一步一步走下楼梯,每一步都留下大脚印。后来,油迹渐渐干了,脚印看不见了。但是,由于油已经渗进水泥,每到阴天下雨,这些脚印就会重新浮现出来。一直过了五六年才消失掉。

这真是我见过的最有画面感的一个酒徒的故事。

乌妮尔

说起喝酒,最风雅的是乌妮尔唱歌敬酒的那一次。

乌妮尔是一个蒙古族姑娘,她的名字在蒙语里是“丰裕”的意思。她名副其实。她容颜姣好,身材苗条,拥有临床医学本科学历,歌唱得好听她自己还拥有6000亩土地,也就是4平方公里。这些土地是她从爷爷那里继承下来的,名曰承包给她,实际上,就是她的。

但这个拥有土地的姑娘并没有一点点的自矜,相反,谦虚随和,外向爱笑。我们到下面的单位去拍摄,她所有的老同事,哪怕只有一面之缘的见到她,都像遇到风雪夜归人一样,掸着她身上看不见的雪。

乌妮尔是不喝酒的,我们推测,她肯定能喝,但是在外自重,故意不喝。但她特别会敬酒。

蒙古族正宗的敬酒流程是,拿三个酒杯,用托盘托着斟满,然后到客人面前献唱。客人接过盘子,在歌声中,找到适当的时机,喝下两杯,歌声停止时,再把最后一杯一饮而尽。

乌妮尔用蒙语唱了《梦中的娥吉》《乌兰巴托的夜》,接着又唱其它没听过的蒙歌。到一个男生面前,唱了几句,她忽然羞怯地停止了,说,再换一首。我们怀疑,她误唱了一首情歌。

不知道下次再去内蒙的时候能否再见到乌妮尔,听她唱歌,看她敬酒。因为她让我想到了四个字:情深意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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