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约等于二:写在《怜香伴》首演之后
从《怜香伴》的演出现场,我发现,观众的心与舞台深度融合,可以听到观众为一两句台词而窃笑,也可以听到观众为正剧的悲情而愀然作色。哪怕没有台词的留白,寂静无声的换场,都感受到观众的肃静与沉浸。这是一般的都市剧爆笑剧所没有的情景。剧终演员谢幕,观众还呆呆地不肯从剧中走出来。什么是好戏,这就是好戏。一位正在拍摄女同性恋题材的姑娘告诉我,她哭得一塌糊涂,因为咱们第二幕一些台词居然与她的电影不谋而合。这不是偶然的巧合,这是心与心的撞击。我们的戏说明,爱,无论发生在同性或异性之间,都是一个严肃的事件。爱,早就应该是哲学的基本问题。
古人说, 交友须带三分侠气,做人要存一点素心。《怜香伴》写的是纷纷乱世,但藏着一个侠字。李素良为一个交际花一掷千金,曹语花为爱人的丈夫而让出船票,何等任侠仗义。《怜香伴》写的是闺房艳情,但绕着一个素字。无论是人物的对白,舞台的设计,还是演员的表演,音乐和音效,都把人带入“绚烂之极,归于平淡”的境界。
宵禁警报一起,傅作义广播一响,所有人站起身,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墙上,这这出戏有了巨大的历史分量。交际明星也罢,富商达官也罢,赳赳武夫也罢,此刻,都变成了历史巨影下的小人物。相信此刻,每个人心头掠过的是同一种想法: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里,咱们这些小人物就不要计较什么了。对于曹语花而言,她想的是:此时不爱,更待何时?很多观众说,每看到这里,都会产生情感和哲理的双重激动。贵族们对昔日繁华的眷恋,对明天的惶恐,无常啊,滚滚红尘在前朝度了青春……
全世界都在倾覆,而我们却在相爱。如果说这个戏少了一个维度的话,那就是范石的维度。作为一个爱着一个女同的男子,虽然他与崔笺云的肉身同住,但是他始终触不到她的心。那种对于美的渴望,燃起了他的亵渎之情焰,然而对于爱的敬畏,却让他对妻子敬而远之。所以,我们可以大胆推论,笺云虽然结婚三年,但依然保持处女之身。而范石始终等待妻子自然的“转变”,直到太平轮开走,他以为一生的渴慕就在眼前。然而,太平轮的失事,让笺云变成了一具活动的美丽的尸体。他的希望破灭,这种对于美可望不可即的悲怆,也足以激起异性恋群体的共鸣。
爱不是肉体的嵌合,爱不是厮守与相磨,爱不是眉眼传情的挑逗,也不是清词丽句的堆砌。爱是一种血淋淋的冒险,是一种抛弃一切的跳跃。从个人信仰上讲,我并不赞同这种同性之爱。然而看到,冰海沉船,所有的男人都比不上一个弱女子的勇气。繁华都市,所有男女的爱全加起来还不如一个女人的女人,我不禁在想,是时代病了,还是我们病了?是剧中人物醒着,还是台下的我们醒着?所有的所有,一切的一切,都逼迫我们去思索,好比翻开阳台上的锦簇繁花,突然发现叶子背后趴着一只蝎子。
爱的本质与忠诚无关,因为爱上一个可能背叛一个。爱的本质也与善良无关,爱不排斥自私、嫉妒甚至恶。爱可以不管良心不良心,道德不道德。那么爱里有没有什么是值得夸耀的?有!那就是“二”。在全世界都是精明人的时候,只有二逼才会去为了爱干最傻最傻的事,说最傻最傻的话,做最傻最傻的决定。中国传统文化里没有宗教的位置,但是因为自从《诗经》时代就有了“爱”的礼赞,使得这个文化有一群“很二”的人涌现,使得实用琐碎的东土世界,有了一抹酒神的亮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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